很多词语发展到今天它的本意都不是最初的含义了,有的是在历史长河里慢慢演变的,比如“玄学”一词,有的被强行赋予其他含义的,比如“正能量”和“公知”等。
今天打算说说“玄学”,但“玄学”只是话题引子。
如今一说起“玄学”这个词,十个人里有八个会认为这个词语跟算命、看风水、超自然现象有关,就连三联周刊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下:
上面这本是我昨天才买的,之所以买这本杂志就是因为看到这个封面上写着玄学、命理工具这类表述,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都认为玄学可以视为是一种命理工具,是算命工具,我当然只能尊重,但我有自己的看法,就像我坚持认为“公知”是一个高尚的词语,并不是任何人都配得上。
真正意义上的玄学,不是这个概念,否则为什么叫“魏晋玄学”?当然是兴盛于魏晋,而魏晋时代向来以“名士风流”、“魏晋风骨”、“建安风骨”闻名于世,说起这一段历史,多数人会想到“把药当饭吃”的嵇康,这个说法不算过份,在《世说新语》和易中天的《魏晋风度》里都有记载和表述。
魏晋以《老子》,《庄子》,《周易》为“三玄”,其中《老子》和《庄子》又被称为“玄宗”,有人说“玄学”一词起源于道德经的“众妙之门,玄之又玄”,应是后人附会,但比较贴切准确,一直沿用至今。
一般认为玄学是为了“为弥补儒学之不足而产生的”,我觉得多少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东汉末至两晋,众生苦于乱世,儒家因其400多年的话语霸权被学界和知识精英阶层唾弃,经学因其繁琐和三纲五常的束缚,也引起反感,这样一来,竹林七贤的放浪形骸,纵情山水,任性怪诞,也就可以理解了。而道家的清俊飘逸,庄子的豁达圆通,和儒、经的刻板教条正成对比,所以我认为是当时的政治环境为玄学的诞生提供了生存土壤,而《老》、《庄》则提供了理论基础。
玄学尚清谈,多论及生与死、有与无、动与静、名教与自然、圣人有情或无情、声有无哀乐、言能否尽意等形而上的问题。在正统士大夫看来,诸如此类清谈都与国计生民无关,因此有"清谈误国"的说法。
但实际上,玄学是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企图使中国哲学在老庄思想基础上建构,把儒道两大家结合起来的极有意义的尝试(参考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不是《中国中国哲学简史》)。
真正的玄学是有积极意义的,魏晋风骨是我们这个民族流传下来的不多的宝贵遗产之一。
上面的文字解释了玄学的由来和变异,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点,也是三联生活周刊目录里提到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年轻人信玄学?
我们暂且就将玄学视为算命工具,那么东西方其实都有自己的算命工具,中国的算命圈(术数圈)主要分为“山(仙)、医、命、卜、相”,其中奇门遁甲以官方背景(司天台)和军事用途而位列玄学最高地位,除此之外占卜界以计算复杂的大六壬、六爻和梅花易数位列第二;命理界因为紫微斗数和四柱八字要参考星象、结合时间,也有一定难度,则名列第三;风水界有八宅风水、皇极风水、金锁玉关和玄空风水,这些都需要具备一定的地理和气象知识,名列第四;而看手相、面相和姓名学在算命界则地位最低,因为太过于察言观色,难度太低。
西方的算命工具则主要是占星术和塔罗牌。
算命的人不喜欢别人叫他“算命的”,他们更喜欢“命理师”这个称呼,大概有点儿类似《喜剧世界》里尹天仇(周星驰)一再强调柳飘飘(张柏芝):其实,我是一个演员(不是死跑龙套的)。
我没有对命理师的不敬之意,而且我也一直认为很多命理师确实说得挺准,但是我从来没遇到跟我面对面能顺利交流的命理师,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不诚,因为我是一个重事实、重逻辑、信科学但不迷信科学的人,我承认有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也承认有超自然现象,甚至我承认人是有灵魂的,但是让我信命,那绝无可能:即使我的命运是被注定的,我也不服从上天的安排,我依然会抗争、会争取——如果真有“老天爷”、真有神佛,那我觉得他们是不是瞎了他们的狗眼?看不到这世间恶棍横行,善良者沦为鱼肉?
我看过王石的一篇访谈录,王石的大意是:“善恶有报”是精神鸦片罢了,很多人作恶多端但最后都得了善终,而有的人积德行善一辈子却晚景凄凉甚至被欺负致死。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很多杀人恶魔杀了成千上万人、上百万人、上千万人,但都享尽荣华富贵最后安然死于床上,而更多勤劳善良、与人为善、一生只做好事、不问前程的人却活得艰难,甚至连自己孩子的医疗费都掏不起,所以,你说那些西天诸佛还有各种天尊是不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雨果在《九三年》里说:上帝是瞎子,他造世的时候没有看到魔鬼也跟着混了进来。那时我上初中,看到雨果这样写,激动得心潮澎湃:在基督教、天主教的世界里这样写得有多大的勇气?
既然这世界毫无公平可言,连基本的公平都没有,那这些命理师,这些算命的,到底在算什么?那种声称请了佛像、请了佛珠(请=买)、换了家具摆放位置、增加了玄关摆设、改了名字、换了电话号码就可以改命的说法,又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如果请了这些东西、如果烧了最贵的香就能改命,那我相信那些贪官不会有一个落网的,如果说神佛不保佑坏蛋,总会保佑好人吧?那么也就不会再有受穷的善良人,而在西方的“许愿系统”里,马斯克早已登陆无数个星球,我相信比尔盖茨连上帝的操作系统都能搞成windows独家专供,而库克也不可能当上苹果的CEO,因为乔布斯可以改命续命啊,哪里还有库克的事儿?
我曾陪几个朋友去圣教寺玩儿,担任他们的导游,见到其中一个体制内的不算朋友的朋友非常虔诚地烧香磕头,我们几个忍不住笑了,因为我们都了解他的为人,他磕头起来看我们在笑,不高兴地说我们不知道敬畏,有个居士朋友有点儿不高兴,回了他一句:我这辈子没坑过谁,就是怕天打五雷劈呢!他说:看你们几个那怂样子,见佛不拜必有灾!我顿时恶向胆边生,冷笑着说:你平日在家里打老骂少,在单位欺上瞒下,工资不动、老婆不用,还想贿赂佛祖?我看纪检委就快找上你了……
这几句话说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从那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后来他真的进去了,但我相信不是佛祖送他进去的,而是公安部门送他进去的。
扯得太远了,扯回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相信命理、相信算命的、相信可以改命?尤其是年轻人,尤其是那些80、90乃至00后的年轻人,他们信命理的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一方面确实有人相信这些,对这些感兴趣,更多的人,可能是因为对现实世界的失望和无力而导致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命理大师身上。
人们相信命理是因为相信可以通过命理师的指点和帮助可以改命,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谁还信?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命理师的收入从哪里来?所以本质上这是一种商业行为,既然是商业行为,大家你情我愿就好,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人受到积极向上的暗示和鼓励往往也能努力去改变自身的现状,而有的人也确实因此有了很大的改观,从这个角度说,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这几年命理学、风水学之所以突然非常吃香,是跟当前现状分不开的,人们对这种东西的需求本质上是安全感的缺失,一个人顺风顺水、事业成功、工作顺利的情况下,他更信自己的能力,而当一切都变得非常艰难、靠自己几乎无法改变现实的时候,他就会寄希望于外来的力量,而身边朋友、同事往往也指望不上,在这种人最脆弱的时刻,命理学就成了一种依靠。
目前这种情况,人们没办法通过合适的公共表达途径来解决自己的生存和生活困境,只能以个体的方式求助于神佛,这就是如今“玄学”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
再艰难,我也选择信自己,信努力要找准方向,信善良当有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