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是人类发明的最古老死刑之一,世界各地,包括多数古代亚洲文明、欧洲、玛雅人和阿兹特克文明,都不约而同使用了这种极具观赏性、震慑性、以及致死率100%的刑罚作为终结犯人生命的方式。
在古代中国,官方会通过类似「枭首示众」的方式向公众展示死者的首级,进一步渲染死亡的恐怖。而且中国人认为,「身首分离」、「死无全尸」是对人格的巨大侮辱,因此对于砍掉头颅,有着更多憎恶和畏惧。
1871年的中国(晚清)斩首
在汉语语境里,斩首几乎演变成了“杀人”或“被杀”的代称,人们总是习惯说:
“老子砍了你!”
“当心被杀头!”
“砍头就砍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妹纸”。
而不会说:“老子五马分尸了你!”
“当心被绞刑!”
“凌迟就凌迟,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单身狗”。
脑袋脱离身体后,大脑会因缺氧迅速丧失意识,接下来细胞失去活性,脑袋和身体就分别凉了。
古代中国人对斩首的印象之深刻,今天是很难想象的。在有些时期,出门买个菜逛个街跳个广场舞、抱着孩子去参观城门前站岗的卫兵叔叔,都有可能撞见悬在高处晃晃悠悠的人头。到了秋天,更是视觉盛宴好戏连台,农闲的时候,三五成群挤到法场看处斩犯人,人头坠地,腔子里鲜血一喷好几丈远,跟今天看特效大片一样,那是年年必备的娱乐项目。
砍头这种事情总是令人兴奋,大家寻到了刺激,不免要聊些典故:“不晓得有没有能把头装回去的法子哦。”
“你莫不是吓傻了哦,装回去有啥子用,还能活过来不成?”
“这你就不晓得了撒,真的有装回去就能活过来的人,你坐稳当喽,听我慢慢跟你讲。”
事情发生在怪事频仍的「灵异之族」——江左四大豪门之一朱氏家族。东吴大将朱桓府上,有天夜里,一个妇人掌灯起夜,昏暗的灯光下,她隐约觉得同房一个婢女睡姿不对劲,凑过去一看,那婢女头不见了,只剩下个身子躺在床上,而胸口居然还在一起一伏徐徐呼吸,好似睡眠正酣。这妇人恐惧至极,下意识拉起被子,把那无头婢女的身子蒙了个严严实实。
第二天早上,有人听见“咚、咚”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敲打地板,循声找过去,只见婢女的人头正在榻前地上一跳一跳的,满脸愁容,听见有人来,奋力转过脸呼救道:“请把被子掀开,我的头回不去了!”那人掀开被子,人头冉冉升起,装在了腔子上,皮肉合榫,须臾睁开眼睛,刚道了个谢,那人已经吓跑了。
这件事很快在府上传开,朱桓闻报,大是惊异,觉得这种妖人留在府上不吉利,便打发了她离开。
后来朱桓跟同僚们说起此事,发现东吴许多朝臣家里都豢有类似的怪人,据说是南征百越时带回来的奴婢。
百越之地的山林深处,散落着无数神秘的原始部落,其中有一个「落头」族,深居蛮荒,其地多瘴气、毒草、沙虱、蝮蛇,外人绝难进入,族人也极少外出。相传这一族落,自秦汉时就已形成,作风纯朴野蛮,族中女多男少,当婚嫁,则女子出资求男,贫家女子往往抢不到夫郎嫁不出去,只好给人作婢。
落头族流传着一种怪病:大多数族人脖子上,常年可见一圈淡红色的细痕,仿佛刚刚被细绳勒过。细痕颜色时深时浅,当颜色转深时,这人会周身难受,如患恶疾。到了晚上,渐渐昏睡,突然“嘣”的一声,脖子沿细痕处断裂,脑袋如同红酒瓶的木塞般从脖子上弹起,拖着一串脏腑器官,穿窗飞去。人头飞到外面,倒也并不为恶,只在河岸泥里寻些虾蟹、蚯蚓吃,破晓之前原路飞回,这人睁开眼睛,浑如一梦,而腹中已经饱了。
朱桓的一些恶趣味同僚做过一个残忍实验,他们故意拿铜盘子堵在飞头人腔子上,头颅飞回来后,无法与身体相合,不久便脱力而死。可见这些人的头虽然可以暂离身体而不死,却不能长久,风险极高。但落头族人对此无可奈何,他们无法控制和抑制飞头,这种古怪的能力,对于他们更像遗传的诅咒。
落头族的传说,在中国史籍里相当常见,以至于后世学者不得不重视这一现象,提出种种假设,当然,真相如何,难以确知。北宋官修正史《新唐书》明确了唐代落头族的栖息范围,大约在今重庆一带,当时称为「南平獠」。「獠」是汉人对南部化外之民的蔑称,于是在汉地,落头族又被称作「飞头獠」。后来,这个称呼随同传说传入日本,演化成了百鬼夜行的「飞头蛮」形象。
古籍还提到过两种国外的飞头獠。东晋《拾遗记》说,魔幻盛世汉武帝时期,西域之北一个「因墀国」来朝,贡献玉钱千缗、五足兽一头。汉武帝从来没见过长了五条腿的动物,大感兴味,然而左看右看,越看这奇兽越像什么常见的东西,可到底像什么,就是说不上来。因墀国使臣道:“陛下且看,这五足兽像不像一只人手?”武帝恍然大悟,是像人手,是像人手,居然有长得像人手的动物,奇怪。那使臣道:“敝国东方,有「解形之民」,能自裂身体,使头飞于南海,左手飞于东山,右手飞于西泽,只剩肚脐以下部分,靠两只脚站着。至暮,头顺利飞回,两手却遇大风,飘于海外,流落玄洲之上,化成两只五足兽,五根手指,便是此兽的五条腿。”
肢体居然能变成动物,这位「解形之民」看来是妖魔仙人一流。
上面提到的飞头獠,虽然惊世骇俗,到底是人畜无害的。出现在东南亚的飞头獠,则因为完全掌握了飞头之术,并化入黑巫术,变成了邪恶化身。
《酉阳杂俎》记载,倘若有人去阇婆国——也就是今印尼爪哇,在原始村落里遇到一些眼中无瞳的女人,就要小心了,她们可能是当地的飞头獠。这些人同样在入夜后飞头,却是去吃人的屎。
吃完屎后,头颅会循着气味一直找到屎的主人,在其身边睡下。屎的主人往往正在睡梦中,哪里会知道身边多了个人头?若不小心翻身打到了头颅,又或者睡觉不老实一脚把这头颅踢出去了,会立即被那头颅吃光内脏、尽夺精神而死。
到了明代,关于东南亚飞头獠的说法,从吃屎具体成了只吃小孩的屎,乃至吞食小儿精血,致孩童殒命。中国古籍对这些飞头獠的称呼,可查到「尸头蛮」一词,有观点认为,尸头即使梵文Pisaca的土语,意为「吸血鬼」。
时至今日,中国的飞头獠早已湮没不闻,然而在东南亚,这种诡异的能力却很可能在民间得到传扬发展,并演化成了一种极恶邪术、被称为“降头术中的禁术”的——飞头降。
消失的部族,恐怖的秘术,离奇的传闻,那个神秘部族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只有散落在典籍里的只言片语,掩埋在历史尘埃下,透着丝丝邪气,提醒我们,也许此时此刻,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颗头颅,正在月色下孤独的游荡,徜徉。
-完-
晋·张华《博物志》
晋·干宝《搜神记》
晋·王嘉《拾遗记》
《新唐书》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
明·罗日耿《咸宝录》
「古卷传说」
发现上古异秘
唤醒尘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