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1、近你
[@嗑学满分甜,所以,咱这回是搞到假了的吗?]
[别啊,我嗑哪对哪对be,跟着甜总嗑的第一对冷门cp,就指望着靠甜总摆脱毒奶体质了。]
[呜呜呜,甜总快出来告诉我,晴深不寿szd!不然我哭给你看!]
[甜总,你人呢!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歇的!]
[……]
明江公馆。
窗外淅沥下着小雨,落在后花园的绿植上,风声摇曳,带来窸窣的声响。
已经是上午十点,房内依旧是窗帘紧闭,一如黑夜。
叫了两次都毫无反应,第三次时,程瑾破门而入,动作熟练地将床上裹得紧紧的一团抖落抖落。
被窝里的人儿顺势被抖出来,身上的睡裙已经横到腰上,露出纤细腰肢,长腿白得晃眼。
带着凉意的冷空气贴在肌理,裴恬“哎呀”了一声,想往温暖的被子蹭蹭,可怎么都摸不着。
然后她睁眼。
正对上抱着被子悠悠看着她的程瑾。
面前女人穿着R牌最新款套装,妆容精致,保养得当。已经年过四十,看起来却好似三十出头。
裴恬倒也不生气,她抬腿,将裙子往下拉了拉,笑得梨涡浅浅,“妈妈,我冷。”
程瑾横她一眼,俯身整理着床单,“到底要我喊你几遍?”她垂首,目光在女儿鸦黑眼眶下扫了一圈,犀利地笑了声,“昨晚熬到几点?”
从小娇养到大的女孩,面颊清透如白玉,唇色不点而红,一点点瑕疵都很明显。
裴恬咽了咽口水,然后,竖起一根手指。
顶着程女士如有实质的视线,她颤颤巍巍地,再竖起两根,“三点。”
程瑾气到无言,伸手就要敲她脑袋,被裴恬躲过。
“别别别。”裴恬快速闪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你知道吗,我嗑的cp是真的!”
程瑾:?
裴恬眼睛蹭蹭亮,兴奋得直蹦跶,“我为他们熬的夜,掉的头发,都是值得的!”
她猫着腰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翻开微博超话,就要和程瑾安利。
结果下一秒,脑袋就被狠敲一下。
程瑾脸色漆黑,戳着她额头就要开骂,手还没碰着,就见裴恬抖着肩膀,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眼。
“哟。”程瑾抱臂,冷笑道:“我还没怎么着你呢,碰瓷碰早了吧?”
“嗷。”裴恬嚎得更大声了,她指着手机,面上一派真情实感的悲伤,“我嗑的cp…要be了。”
她用力闭上眼,蛮横地耍无赖:“妈妈,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的心已如死灰,今夜我就要远航。”
程瑾:“……”
程瑾对女儿这种奇奇怪怪的爱好没有兴趣,但看她这么伤心,气也消了大半,只狠戳了下裴恬的额头,“快起来吃早餐。”
房间重回安静。
裴恬端坐在桌前,连洗漱也不曾,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别在脑后,一张莹白的小脸紧紧绷着,白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飞。
微博[晴深不寿]超话此时一片愁云,大片cp粉@她哭天喊地。
裴恬目光凝在最新的热搜咨询上。
综艺《一起去旅行》官方在今晨八点宣布本季嘉宾。
[晴深不寿]主人公之一的江深赫然在列,但原本要参加的周以晴却了无踪影。
这是裴恬嗑的第三对cp,一贯的偏、冷、甚至还有些邪门。
江深刚刚二十,是时下炙手可热的顶流,而周以晴年过三十,已然成了众人口中的“过气”女星。
两人的物料少得可怜。
唯一的合作便是年初大爆的民国电影——《枪声》,周以晴扮演江深的…长嫂。
全片周以晴不过出镜八分钟,但和江深那仿佛能拉丝的眼神勾扯,让裴恬至今躺平坑中,抱着那点剪烂了的物料艰难度日。
前段时日,《一起去旅行》综艺同时关注了周以晴和江深,这让只有五百cp粉的超话宛如正主结婚般喜庆。
而五百粉中,有四百多还是靠着裴恬专门嗑cp的大号“嗑学满分甜”引流过来的。
这个账号,已然成了嗑圈的神话。五年来,嗑的所有邪门cp全都成了真,被誉为“嗑圈锦鲤”,不时就有粉丝慕名前来拜三拜,为自家cp攒福运。
裴恬翻着超话中的动态,最终总结出信息。
周以晴大概率被人抢了资源。
而这个天降之人……裴恬看向立在宣传海报c位,笑容妩媚的女人,目光又凝在其头顶“唐羽”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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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得一声,敦实的紫木桌叩出重响,染着红色丹寇的葱白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好啊。”许之漓切身实地愤怒着,“我真是小瞧唐羽的不要脸了,没唱功没演技,资源咖好大脸啊。”
裴恬随着附和:“就是,还敢拆散我的cp!”
唐羽这个名字,在许之漓口中,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鞭尸一次。作为许之漓闺蜜,裴恬自要同仇敌忾。
起因是去年,许之漓准备了很久且为此暴瘦十斤的角色,被唐羽轻飘飘截了去。此后,唐羽还仗着咖位,处处给她使绊子。
许之漓为了逐梦演艺圈,和家人闹翻,众人不知她是许家小姐,许之漓自此成了备受排挤的小可怜。
“唐羽前不久签了天启娱乐,傍上了天启新总裁,靠着这位金主横行,和强盗一样撕资源上位。”许之漓抿了口果汁,咬牙切齿道:“真是一对狗男女。”
听到“天启娱乐”,裴恬动作一顿,“哪个天启?陆氏旗下那个?”
“对,就是那个。天启最近变天了,只不过目前风声还闭得紧。”许之漓翻动着手机,眯着眼睛找消息,“我记着经纪人和我发过天启的消息,等我给你找找。”
圈内颇负盛名的娱乐公司就那么几家,自是被盯得很紧。
裴恬一下下摩挲着指尖,看见许之漓突然抬头,语气有些怪异:“那个奸夫的名字还挺好听,有小说霸总内味儿了。”
“嗯?”
“叫陆池舟。”许之漓说。
裴恬倏地抬起头,纤长眼睫颤了颤,半晌未动,像是静止一般。
许之漓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你认识?是陆家的吗?我怎么没听过?”
她一连串问出的问题,裴恬都没有回答。
正要问到底,许之漓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显示关注人唐羽刚刚发了微博。
因为有过合作,许之漓和唐羽始终保持微博互关以维持塑料关系。
许之漓咬着吸管,极快扫过内容,气得笑出了声。
她学着唐羽嗲嗲的嗓音,读出微博:“很开心能参与这季[一起去旅行]的录制,感谢节目组给的机会,也感谢我的公司天启娱乐。天启正迎来新的纪元,未来我与你同在~/爱心/爱心@天启娱乐”
“呕。”许之漓重重将手机倒扣,没忍住又骂了声,“还发微博恶心人,狗男女。”
半晌,许之漓也没听见裴恬的回应。
她抬眼看过去,随即听到她这脾气极好,遇事从来笑眯眯的闺蜜,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狗男女。”
许之漓:?
她还欲再问,却见裴恬低敛着眸,吸了一口杯中的西瓜汁,细白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裴恬咽下口感粘稠的西瓜汁,向来温和的眉目皱得紧紧,连说话也带了些冷意,“不好喝。”
许之漓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调侃道:“这地儿又不是卖这个的。”
两人正身处京城新开的一家会所。
会所有个风花雪月的名儿,叫“风月”。地方选得偏,内里的环境却优雅静谧,暖橙的吊灯洋洋洒洒落在包间紫木桌面上,耳边还时不时奏响悠扬的古琴声。
但许之漓说,这会所的精髓只在楼上,只有尊贵的vip客人才能看见内里乾坤。
而大概就是这种故作高雅的表皮,吸引了京城众多伪公子的注意,很快,“风月”成了他们炙手可热的新宠,连包间都需要提前预约。
她们今天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许之漓叛逆,违背家人意愿进了娱乐圈,再违抗不了家里安排的未婚夫。
为了反抗家族联姻,裴恬给许之漓出了个灵丹妙计。
那便是努力抓着未婚夫花心出轨的把柄,威胁他,让其主动退婚。
正巧,这未婚夫纪臣确实也不是个好东西。表面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私下里却玩得很野。纪家和陆家带亲,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纪臣在圈内也混的开,成了许之漓联姻的人选。
“我找人观察了两周。”裴恬高深莫测地说,“纪臣每周二,周六会独自来这里呆三个小时以上。”
今天正巧是周六,裴恬计划了一场捉奸大戏。而今晚,她已经和许之漓进行过细致的战略部署。
裴恬看了眼时间,快十点。
“差不多了。”她冲许之漓抬抬下巴,“准备好了吗?”
许之漓深呼口气,有点怂,“你等我再准备一下,找点状态。”
“不用等了。”裴恬虽笑着,却不容置喙地拖着人一路乘电梯上了十楼,身后还跟着专门来壮场子的保镖。
许之漓看着比她稍矮几寸的裴恬。女孩身着一件米白色手工棉裙,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小巧如玉的耳垂,颈侧肌肤在暧昧陡升的包间里显得纯白又细腻。
步履轻盈,肩颈平直,纤腰款款。明明是一派天真无邪的形态,却最是果敢干脆。
许之漓曾数次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大小姐。
胡思乱想间,指尖被人轻捏了下,裴恬仰着小脸,轻声细语地问她:“咱之前说的,记清楚了吗?”
两人已经走到了纪臣惯来的包厢外。
不知为何,看她这淡定的模样,许之漓底气莫名足了些,她重重点头,“当然,我会拿出我毕生的演技。”
裴恬微笑,“好。”
话毕,裴恬一抬手,身后跟着的俩人高马大的保镖当即上前,气势汹汹地一人一脚,踹开了大门。
“砰”,紫檀木做的大门,晃了两晃,轰然倒下。
许之漓没想到她这么野,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裴恬一把推进了包厢。
裴恬说,捉奸这种事,一定要在一开始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制对方,不给对方以思考的空间。
许之漓踩着门进去,闭着眼睛对着里面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抵就是纪臣你个负心汉王八蛋,背信弃义,搞七捏三…
裴恬抱臂,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摸出手机,打开视频拍摄,抬步悠悠进了包厢。
此时许之漓正哑着嗓子假哭,声嘶力竭地喊出台词:“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裴恬进门后,嗓音不慌不忙地谈判:“纪臣,这件事我们已经存证了,要散播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说到一半,裴恬掀起眼睑,淡淡环视包间卡座。
纪臣人模狗样地斜靠在沙发,身旁还坐着俩穿着清凉的美女,三人一脸呆滞地望着她们。
目光流转到一半,顿住。裴恬眨了下眼,看向纪臣对面。
灯影昏暗处,半明半暗间,好像还坐着个人。
白色衬衫的袖口卷起,露出一节冷白劲瘦的小臂,懒散搭在纯黑笔挺的西装裤上,指骨修长如竹,指节清透如玉。
暗潮涌动间,这么含而不露,仿佛无声的诱惑。
裴恬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纪臣太会玩了。
这里的鸭都这么极品的吗。
但跟了纪臣,真是太可惜了。
裴恬没眼再看,扭转了视线。
她定下心神,给谈判加了筹码:“纪臣,你要主动退了两家的婚事,并保证不牵扯到漓漓,你和奸夫的事情我们会保密。”
一旁的许之漓也没想到能这么劲爆,她跟着兴奋地点头:“没错。”
话一说完,纪臣目露迷惑:“哎,大小姐,你说我出轨女人我他妈都忍了,污蔑我搞男人几个意思啊?”
管你搞没搞这黑锅都得背。
裴恬伸出葱白手指,定定指向纪臣对面那个人影,气势如宏,“那你解释一下,他是谁?大晚上,孤男寡男的,在这干什么?”
阴影处突然传来窸窣响声,立起一道高大的剪影,西装裤包裹下的腿,笔直修长。
“你说我是谁呢?”男人声线偏低,随着他起身,隐在暗处的面容露出真章,漆黑的眼眸定定落在她面上,半分情绪不露。
那是双极其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眼。
作者有话说:
陆崽:人还没出场,奸夫+狗男女,你真是我亲妈。
带着小几何和恬总开文啦!本章二十四小时内2分评有红包!!!
2、近你
包间光影暧昧,时不时泛起波光,冷白的光明明灭灭映在男人面容。
那确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细碎额发落下几缕,眉骨高挺,连接着笔直的鼻梁。金丝边眼镜映出冰凉的弧度,镜片后边,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
裴恬的目光从其眼眸,又往下移了几寸,略过薄唇,到宽松衣领中凸出的喉结。
处处精雕细琢,又带感至极,完全具备当顶级鸭鸭的潜质。
裴恬开始细细琢磨着陆池舟这句话的意思。
乍一听,状似好友相认。
但稍一琢磨,又像是在炫耀自己混得很好。
消失五年,突然诈尸,现事业有成,连说话都颇具霸道风范——
上来一句,你说我是谁呢。
就好像谁都必须认识他一样。
狗男女你占三分之二。
裴恬抱着臂,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手机背壳,不闪不避地迎着男人愈发幽深的视线,歪了歪头:\"做这行有几年了吧?\"她樱唇微启,语气有些轻佻:“瞧着还挺脸熟。”
“……”
做这行。
这行。
行。
“噗。”纪臣惊呆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推了推左右两个美女,站起身观察着陆池舟漆黑的脸色,难以置信道:“大小姐,你再看清楚,他是谁?”
一旁不明情况的许之漓轻嗤,翻了个白眼,“啧,这就等不及给你的小情儿撑腰了?”
“你…”纪臣简直要给这俩姑奶奶跪下,讨好般冲陆池舟笑笑,圆场道:“大小姐们还是这么幽默。”
他不停冲裴恬挤眉弄眼,“这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和陆总的情谊呢?青梅竹马,还是打小就定下的…”
陆池舟原本低敛着眸,眼中明明灭灭,听到这话,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
“姻缘”俩字说一半,咯住,纪臣抿唇,余光看到陆池舟的表情,心里直打鼓。
就这一眼,纪臣仔细咂摸,也没领会出个所以然。
陆池舟离开这五年,从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更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当年谁都知道,少年被“清理”出国时,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不过五年,陆池舟归国,带领一手创立的掌珠科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并购了陆氏集团旗下主要负责营收的子公司天启娱乐。
陆氏这几年不停走下坡路,好几项决策失误,四处都有需要填补的资金窟窿。卖掉天启实属万般无奈下的周全之策。
但这样一来,集团几近变了天。
局势瞬息万变,陆池舟这个“废太子”逼宫之意明显,怕是不止天启,整个陆氏短时间内都会易主。
陆池舟未到二十五,手段却老练狠辣,半分情面不留,圈中人惯会见风使舵,陆池舟不过回国一周,风头无两,已然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纪家一贯背靠陆家,此时陆家明显风向有变,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寻找新的倚仗。
但和这般城府的人相处,要保持十分的周全和谨慎。
纪臣脑子飞快地转,自觉理解了陆池舟那一眼的含义。
裴恬和陆池舟那点年少记事,大致也算陆池舟的黑历史之一。
任哪个有血性的男人,从小顶着个“童养婿”、“倒插门”的称号,估计都不会再愿意被提起。
话到嘴边,极快转了个弯,纪臣嘿嘿一笑,“瞧我这记性,你们以往也不太熟,这么久没见了,生疏了也正常。”
裴恬对上陆池舟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笑眯眯地认同:“确实不太熟,所以刚刚没认出来。”她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啊,陆总。”
陆池舟扯了下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现在能想起来就好。”
纪臣悄悄观察着陆池舟的脸色,看到他眼眸中的晦暗,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悦。
他脊背上的汗直冒,一时只觉男人心,海底针。
陆池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俯身从座上拿起黑色的西装外套,“想必你还有私事要谈,不打扰了。”
他抬腿迈出几步,目光从女孩一脸平静的眉眼上停顿。
裴恬没看他。
陆池舟低垂下眼,踏步出了门,高挑身影隐没在门外的暗色中。
裴恬表情未变,只在满脸问号的许之漓耳边低语:“要挟他,谈条件,就算捞不着好处,最不济也要把婚退了。”
许之漓重重点头,“恬宝放心!”
裴恬拍拍她的肩,将保镖留在了包间,又道:“我去三楼餐厅等你。”
她出门,踩着倒塌的门,看见了门外等候着的会所经理,期期艾艾地看着门内。
“损失记纪大少账上就行。”裴恬弯唇。
“是是是。”经理眼眸一亮,连连点头。
裴恬在楼下坐了半小时。
又不死心,点了杯凤梨汁,一入口,被酸得一皱眉。
她托腮,终于切身明白了“这地儿根本不是卖这个”的意思。
这样一想,来这里的人奔头是什么,不言而喻。
裴恬凉凉一笑。
叫狗男女真是一点也不冤。
这时候,许之漓发消息过来,说她准备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让她直接下去就行。
裴恬起身,慢悠悠走向电梯,一抬眼,看见快要闭合的电梯门。
她连忙奔上前,按了开门键。
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人。
裴恬表情一怔,和他避无可避地打了个照面。
心中讶异,他怎么还没走!!!
陆池舟套上了西装,正在低头扣袖扣,仿佛才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
电梯内空间逼仄,男人身形极其高挑,不过是立在那里,黑眸淡淡扫过来,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两人静静对视着,直到电梯门快要重新关上。
裴恬看了眼旁边的另个电梯,显示正从七楼上去,不知要等多久。
她咬了下唇,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从三楼,到地下三楼。
裴恬小小一只,贴着壁站,抬着脸,严肃地看着楼层变化。
她想起自己刚刚的言行,屏住了呼吸。
陆池舟从来就是个锱铢必报的人。
这种封闭环境,实在让人压力山大,裴恬十分后悔没有把那两个保镖带一个跟在身边。
电梯每下一层,都会停下来,结果打开门又空无一人。
门关得格外慢,这就导致,这个下降的过程变得异常漫长。
楼层键在陆池舟那边,被他微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面对着半天不动的门,他也不动,丝毫没有抬起那高贵的手,按一下关门键的意思。
下到一楼,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目视前方虚无的空气。
裴恬快要窒息了,终于忍无可忍,“你就不能按一下?”
陆池舟视线从女孩恼怒的眉眼拂过,侧头,掩过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忘了。”他淡声答。
随即低眸,不慌不忙地按下关门键。
也是,霸道总裁嘛。
坐电梯哪里需要自己按。
裴恬恨恨扭头,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狗计较。
又降了一层。
可陆池舟还是动也不动,似乎又“忘了”。
裴恬直觉他在故意整她。
她火冒三丈,上前两步,娇小的身体从陆池舟和电梯壁之间的空隙钻进去,用力按了关门键,可下一秒,裴恬目光凝在一连串被按亮的楼层上,终于明白了电梯为什么会一直停。
!!说他是狗都辱狗了!
“陆池舟!”裴恬怒喊,“你故意的?”
“嗯?”陆池舟垂首,低磁的嗓音藏着细碎的笑意,“不喊陆总了?”
声音似贴着耳畔传来,一下下敲击着鼓膜。
裴恬一抬眸,就对上男人线条精绝的下颌线,肌理细腻如玉,那双弧度微挑的丹凤眼,隔着镜片,直直看着她。
她贴着壁,但两人还是靠得极近,鼻畔铺天盖地都是木调的冷杉味,无孔不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只有洗衣液香气的少年时代大相径庭。
说实话,裴恬一贯不能受得住陆池舟的靠这么近。
她是标准的颜控,虽然陆池舟是狗,但不影响他是只帅狗。
裴恬试图通过思考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帮助她抵御美貌暴击。
是的,她嗑的cp正陷入瓶颈,几近be,而这一切的导火索……
狗男女!
裴恬倏地睁圆了眼睛,伸手一把将人推开,娇声呼喝:“走开!”
陆池舟没做准备,一时被推出老远。他垂眸,靠在电梯另一侧,细碎的额发遮住眉眼间一丝无措。
裴恬紧紧抿着唇,耐心渐渐告罄,电梯门刚一打开,便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跟着低闷的脚步声。
裴恬加快了步伐。
来到停车场,并没有人,许之漓还没下来。
“回明江吗?”陆池舟嗓音有点哑,在空旷的停车场清晰入耳,“我送你。”
裴恬:“不用。”
陆池舟打开了车门,“我顺路。”
裴恬扯了下唇。
她自觉自己是个非常能做好情绪管理的人,但积攒了一整天的沉郁,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裴恬转过身,夜风徐徐,几缕发丝拂过微红的眼眶。
她一字一顿,面色异常冷静:“我们不顺路。”
陆池舟怔住,眼眸渐渐凝固。
“很早之前,就不顺路了。”
说完,裴恬转身,走得异常干脆。
米白色的棉布裙摆随着清风晃动,乌黑发丝像是最光滑的绸缎。如珠如宝般娇养到大的女孩,哪怕穿着最简单的装束,但骨子里沁出的馥郁,依旧如同罂粟般让人着迷。
身后再没响起脚步声。
裴恬直直走出老远,才回了次头。
那道高挑的身影依旧立在原地,夜风拂过其衣摆,看不清表情。
陆池舟真的极其适合西装,哪怕松垮垮套着,也掩不住通身的矜贵。
但裴恬闭了闭眼。恍然觉得这一幕,和五年前旧金山破旧的街头,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重了叠。
她下意识地摇头。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
-
许之漓姗姗来迟过来的时候,车边却无一人影。
她疑惑地发了消息,过了会才看到不知从哪走过来的裴恬。
“怎么样?”裴恬视线下意识环视了下四周,随即抬步上了车。
许之漓坐上驾驶位,眉飞色舞地和她说了全过程。
窗边的街景极快地往后退。已经步入初秋,清凉的风轻抚过面颊。
“纪臣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裴恬挑了下眉。
许之漓点头,“那是,我都没怎么掰扯,他就同意了。”她沉吟几秒,突然一拍坐垫:\"你说这纪臣是不是真喜欢陆池舟啊?\"
裴恬:?
“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长成那样,可不是男女通吃嘛。纪臣可是三句话不离陆池舟,人都走好一会了,还派人急急追上去送袖扣。”许之漓煞有介事地说,又酸唧唧地哼了声,“可给唐羽捡着大便宜了,要有个这样的奸夫,我也愿意。”
裴恬半晌没说话。
在许之漓疑惑望过来时,她张了张唇,道:“婚退了就好。”
“纪臣好面子,既然你退婚的意愿这么强烈,他也不会强求。除此之外,我猜测他应是碰见了比联姻更能获取利益的机遇,这样一对比,这婚订不订也就不重要了。”
许之漓哼唧唧片刻,软着嗓子说:“知道啦,恬宝你真聪明,要是个男人,我一定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裴恬忍不住笑,贝齿咬着殷红的唇,冲她勾勾手:“难道你现在没有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吗?”
裴恬的长相,就是时下最流行的纯欲款。表情波动不大时,清新出尘;要蓄意想勾引人,那双弯月模样的眼睛视含着勾子,一举一动都引人沉沦。
“开车呢。”许之漓耳根有些烫,“别打扰我。”
她刚要沉下心开车,脑中突然想起纪臣的话。
大意是陆池舟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让裴恬不要还和小时候一样,说话要注意点云云。
她当时就气得怼了回去。
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让小公主说话注意点?
但看裴恬一点也不打算开口解释一下的模样,许之漓幽幽目光投向她,“我不问,你就不打算坦白从宽了?”
“陆池舟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陆崽:什么时候给我摘了狗男女的帽子???
3、近你
和陆池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现在的裴恬,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之漓自小跟随外祖,养在江南,近几年才回的京城和她熟悉起来。所以许之漓并不知道很多年前,她和陆池舟那段算是口耳相传的“佳话”。
许之漓:“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顶着许之漓愈发危险的视线,裴恬抠抠指甲,“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那什么。”她语焉不详地推锅,满脸无辜:“他小时候,就惯会勾引人。”
许之漓:?
其实裴恬和陆池舟这点事,圈子里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笑谈一壶茶的时间。
当年,裴家小小姐周岁宴,裴家大摆筵席,给圈内各家各户甚至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家都送了大把喜糖。
裴恬的资本家老爸裴言之可谓是将“宠女狂魔”四字刻在了脸上,恨不得逢人就炫耀他生了个宝贝闺女。
众人哪怕心里不以为意,但碍于裴家的声望,还是拖家带口地入裴宅道贺,将当年仅有一岁的裴恬夸成紫微星下凡。
但裴恬这样式的,倒也真的算天上有地下无。
裴家祖上靠医学起家,出过好几代名医,后代也在各行各业辈出精英。
作为首个嫡亲孙女的裴恬,在抓周时被全家寄予了厚望,周围摆了一圈的笔墨纸砚。
抓周作为周岁宴的重头戏,不少夫人牵着自家孩子来凑个热闹,裴家向来空旷客厅内围着弯弯绕绕一圈人。
洁白宽大的天鹅绒毯上,小小的裴恬头戴着红色毛线帽,乌溜溜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怕生地四处乱转,直愣愣看着人的时候,直叫人心都化了。
据程瑾说,当时陆池舟的母亲陈挽月就是被她这小模样萌化了,硬生生拖着自家儿子凑热闹,占据了观看宝宝抓周的最佳视野。
裴言之为了证明自家闺女将来必定是个栋梁之材,在裴恬面前堆了一沓堆得高高的书,同时将玩具放得远远的。
谁知裴恬总能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包着精美封皮的书,镶着钻石的钢笔,刻着珍珠的算盘,小小姐看都不看,反而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
小家伙哈欠打到一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眼睛蹭蹭发亮。
众人屏息凝神,看到裴恬突然举着肉手指向前方,笑得眼睛都弯了,咿咿呀呀道:“要,要他。”
所有人的视线,扭转,锁定目标。
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刚刚将水果糖送进口中的陆小少爷怔在原地,漂亮的眼睛一片茫然。
他动了下唇,“咯噔”一声。
糖碎了。
裴言之倒吸一口凉气,大步上前,蹲在裴恬面前,难以置信问:“宝贝,你再说一遍,要什么?”
他又指了指面前的书,试图蒙混过关,“要这个吗?”
裴恬嘟着嘴,不满地摇头,依旧指着陆池舟的方向,“要!”
裴言之:?
他用力扭头,眯着眼睛看过去,眼中隐含杀气。
纵观全程,人群开始不淡定了,觉得这事实在好笑,一时厅内哄闹不止,人人笑到肚疼,不稍片刻,人人都知道裴家这个小乖乖自小就给自己钦点了位男朋友。
本来这事也没放大,谁知被裴恬萌得失去理智的陆家夫人陈挽月拖着自家儿子,上赶着就去认这门“亲事”。
当天,陈挽月抱着裴恬不愿意撒手,一口一个儿媳妇,让裴言之的脸色一沉再沉,最后忍无可忍地提出,再乱叫干脆把儿子送给裴家。
但谁都没想到,陈挽月抱着白嫩团子似的裴恬,答应地无比干脆,甚至兴奋地反问了句:“还有这种好事?”
就这样,陆池舟被自己亲妈,毫不留情地打包送给了裴家。
自此,“童养婿”这个名头,无可奈何地伴随了陆池舟整个青葱岁月,跨越整个少年、青年时期。
但裴恬对这件事的始末,表示极度的无辜。
许之漓被她的无耻惊呆了,冷笑着说她从小就是个色批。
但裴恬不以为然,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过是一眼看上了他,这怎么能是我的错?”
“你怎么不想想,陆池舟从小长着一张惯会勾人的脸,让年仅一岁的我怎能把持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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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京城就入了秋,染黄的枫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无声无息地飘进地底。
裴恬坐在寝室的桌前,心情也宛如这焉黄的树叶,提不起劲来。
世上的烦恼,总是那么多。
比如,第二天有早八。
再比如,嗑的cp时刻处在be边缘。
而且,好像都不可扭转。
裴恬翻着这几天明显沉寂许多的cp超话。
粉丝们哭天喊地,甚至有的心灰意冷,已经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她重重叹了口气。
默默退出超话,裴恬目光投在最新推送的消息上。
[天启新晋一姐唐羽,与神秘男子酒店夜会,男子身份竟是……]
又是个制造噱头的标题。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裴恬止住快要划走的手,点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种没上热搜重锤的爆料,十有八假。
洋洋洒洒一大篇,全程不知所云,只在最后发个张糊妈不认的图。
唐羽身着艳丽的红色晚礼服,红唇潋滟,拎着包一人站在酒店门口。一看就是摆拍,方圆几米外也没看见什么神秘男子的身影。
裴恬正要退出,指尖突然顿住。
是没有人。
但不意味着没车。
唐羽身后,停着辆黑色轿车,车身半掩没在夜色中,偏偏卡宴的标识拍得极其清晰,里面隐约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裴恬回忆起那天停车场。陆池舟的车,也是黑色卡宴,全市没几辆的车型。
裴恬点了右上角的叉,退了出去,眉眼状似一片平静。
这些爆料,好像也不全是假的。
她托着下巴,目光从书架上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棉花娃娃上拂过,眼神重重一凝。
某些沉寂好久的记忆回笼。
裴恬眯了眯眼,伸手扯过娃娃,按在桌上爆锤。
“狗东西!”裴恬怒了。
这只棉花娃娃就是按照少年时代的陆池舟做的,作为成年礼物送给他。裴恬学了好久,才导致其五官极其逼真相似,恍如看见真人。
后来,娃娃又回到了她手中。
这些年,去哪裴恬都会下意识带着它辟邪,兜兜转转,留到了现在。
何佳佳刚推开寝室门,就看见裴恬拿着她那个平时都不舍得碰的娃娃,重重按在桌上摩擦。
娃娃精致的脸都被打扁了。
她有些好笑地问:“娃娃怎么得罪你了?”
裴恬:“丑得像狗。”
何佳佳:…?
但何佳佳有事要说,也没有多问。她搬了椅子坐到裴恬旁边,神叨叨说:“咱要不去买个彩票吧,趁着运气还没跑。”
“啊?”裴恬扭头看她。
“你还记得咱去年提交的大创项目吗?”
裴恬沉吟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回事。
当初她高考略微失常,从稳进A大变成磕绊踩线,最后被调剂到了有名的红牌专业工商管理。
但她老爸裴言之却不以为然,认定裴恬即将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名精明的资本家。
裴恬却深觉自己并未继承他一星半点。
在别人刷绩点考证时,她躺平;在别人争保研搞竞赛时,她躺平;在别人创业小有所成时,她还在躺平。
但这个大创比赛,却是导员三申五令强调专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的。
等裴恬反应过来时,班里就只剩三个人没有组队。分别是她和室友何佳佳,以及另一个距退学只差一步之遥的勇士。
三条咸鱼,无奈凑到一起,缝缝补补写了个项目申报书交上去。
但刚刚,何佳佳告诉她,有公司看中了他们的项目,有意扶持发展。
裴恬满脸迷惑,脱口而出:“哪个公司不想活了?”
其实不是裴恬没自信。在刚写完项目申报书时,裴恬曾兴奋地找过她做风投的老爸,问裴言之是否愿意做他们的天使投资人。
裴言之用一种看未来商坛新星的眼神看着她,期待地打开申报书,一页页仔细翻阅。
然后,点了一根烟,沧桑出声:“你终会遇到慧眼识珠的贵人的。”
“但这个人,不是我。”
得知裴言之话中的深意,裴恬倒也没有被打击到,只好认命地重新做一条咸鱼。
何佳佳:“这公司好像成立没几年诶,叫掌珠科技。”
裴恬:“嗯?”顿了一顿,她猛地睁开眼睛,“掌什么?”
何佳佳按住她,“稍安勿躁,我找给你看。”她将手机立在裴恬面前,“看,叫这个。”
“四年前在美国上市的。”何佳佳看完一连串的百科词条,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公司好牛啊,几年就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像是想倒闭啊。”
裴恬:“……”
何佳佳继续读着,突然惊呼:“我靠!”
“这CEO资料是假的吧,二十五岁?是为了证明我更是个废物的吗?”何佳佳惋惜道:“不过怎么没有照片呀,会不会是因为长得很丑?”
裴恬盯着屏幕,看到关于陆池舟的介绍,一连串金光闪闪的履历,昭示着他这几年开创的宏图大业。
她点了点头,笑意不达眼底:“确实,丑得像狗。”
作者有话说:
陆崽:我这么丑,你还天天抱着我…的娃娃。
恬总:避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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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近你
项目的事,裴恬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一上完早课,裴恬就稍微收拾了下行李,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她就在京城上的大学,回家车程三十分钟。
每个周末,裴恬都必要回家安乐两天。
美好的周五夜晚,就该用来熬夜,为嗑的绝美cp贡献一把眼泪。
裴恬抱着手机,临睡前嗑了篇晴深cp的同人文,作者id很眼熟,叫[深不可测的江江]
在超话为数不多的活跃粉中,这个id算是元老级的铁血忠粉,来超话的时日甚至还在裴恬之前。
文章由几篇日常组合而成,不长,但细节真实得像是现实发生过一般。
裴恬认真翻阅了这篇刚发出来的同人文,真情实感地吸了吸鼻子,并点了个赞,评论了句:[呜呜,神仙太太,写得好真实!]
没一会,那头回了句:[什么叫写得很真实?这本来就是真的。]
嗑cp都还都嗑出幻觉来了?
裴恬怜惜地笑了笑,没再回复,只默默给这位博主点了个关注以作鼓励。
接近两点时,裴恬才睡着。因为睡得太晚,这一觉并不踏实。
许是睡前的小文章勾起了情绪,裴恬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的情景不时跳跃,光怪陆离。
裴恬梦到了一些,她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的片段。
陆池舟这个名字,对于裴恬来说,是熟悉到和父母亲人一样的存在。从有记忆开始,就深印骨髓。
两三岁的小姑娘,说话还不够利索,偏偏热爱美丽的事物,抱着窗边看书的小少年不撒手;
六七岁的时候,小姑娘时不时捉弄冷冰冰的少年,任性地看着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接近十岁,裴恬促狭地看着大人戏称陆池舟为“童养婿”时,少年淡红的耳根;
再到十几岁,裴恬交了更多好朋友,被人群簇拥的她,未曾发现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少地出现在身旁。
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中放映。
裴恬出了满头的汗,而这些幻境依旧梦魇般缠着她不放。
突然,梦境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般,跳动得越来越快,直到——
所有明媚的场景突然变色,变成被黑夜笼罩的旧金山街头,天空乌云密布,远处时不时倒映出闪电的寒光。
十九岁的陆池舟,身着一身黑,唇色浅淡,冷白的肌肤似要融入这浓墨一般的夜色中。
十几岁的少女还不会控制情绪,朝着少年声嘶力竭地哭喊:“你听清楚了!你今天要不和我一起走,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
晚风吹起少年细碎的额发,看不清那双沉静的双眼。少年坚硬指骨握紧手中的伞,用力到发白。他唇角动了动,极轻地吐出几个字。
裴恬一直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说了什么。
她想听清楚。
意念操使着梦里的裴恬,朝满身寒气的少年走去。她不自主地伸出双手,想环抱住他。
而下一刻,少年陆池舟的脸突然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男人西装革履,镜片下的双眼薄凉冷淡,微扯着唇,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
“你嗑的cp全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不是假的!”裴恬喊出了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胸腔因为惊吓剧烈起伏。
“姐姐,你终于醒了!”一道娇憨的童音在身畔响起,“果然我一喊有帅哥,你就醒了。”
裴恬:“……”
裴恬一时还没从梦魇中回神,有些怔愣,她揉着太阳穴,戳了戳裴觅的额头,“你怎么来啦?”
裴觅双手捧着脸,朝她眨眨眼睛,“妈妈又出去跳舞了,爸爸要出差,就把我和哥哥送过来了。”
“姐姐你可真能睡,我都喊了你好久了。”
裴觅和她哥哥裴洵,是裴恬叔叔裴言卿生的一对双生子,当他们都要外出时,就会将孩子送回老宅。
裴恬晃了晃还很昏沉的脑袋,捏了下裴觅的脸,“要么去找你哥哥,要么和我一起睡觉。”
“睡什么睡!”年仅八岁的裴觅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她:“就你这种态度,怎么找对象?!”
裴恬动也没动,躺平任嘲。
“姐姐,快起来!!!”裴觅不停摇着裴恬的手臂,“真的有帅哥呀!”
“哪里?”裴恬半阖着眼,嘟囔道:“梦里吗?”
“就在楼下呀!”裴觅说,“伯母说你再不起来,她就亲自来请了。”
裴恬才不信,“来来往往就那些人,劳什子的帅哥!就是想骗我起床。”
“我发誓。”裴觅信誓旦旦,“这次真的超级帅,和我爸爸一样帅!”
裴恬扯被子的动作顿住。半晌,她轻咳一声,矜持地下了床。
“那等我好好梳洗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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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喝着茶,时不时抬眼望楼梯处看一眼,等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人。她在心中把裴恬搓圆捏扁,面上仍是半分不露,慈爱地看着对面的陆池舟。
陆池舟是她看着长到大的,相当于半个儿子。
当年陆池舟孑然一身出了国,一别五年,再见时,依旧是芝兰玉树,斯文矜贵。
程瑾越看越喜欢,在心中仔细权衡一番,越发觉得,这必须得成自家人。
可惜裴恬这小不争气的,这大好见面的机会,就要给她睡了过去。
“你裴叔叔有事去了公司,恬恬她在楼上。”程瑾一本正经地胡说:“一听到你来了,她说马上就下来。”
“没关系,我等一等就好。”陆池舟笑得一派温和。
陆池舟礼节周到,刻意收敛气势时温润沉静,说话从不让人冷场。
便是寡言少语的裴洵,也最快速度地成了他的迷弟,缠着他探讨航模。颜控萝莉裴觅,更是恨不得直接黏在帅哥的西装裤上荡秋千。
裴恬收拾完,刚下楼,看到的就是陆池舟霸占着她最喜欢待的位置,一左一右坐着裴洵和裴觅,对面的程瑾笑得连连点头。
这帅哥,不看也罢。
听到她下楼的动静,程瑾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扭头和陆池舟说话。
裴恬隔空和陆池舟对望了会,能感觉到,那双隐在镜片后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安静的,像风般拂过,却半晌也没移开。
梦境中的脸和此刻的重叠,裴恬的脑海中,还在循环着那句“你嗑的cp全是假的”。
她顿住脚步,扯了扯精心穿上的白裙,很想扭头就走。
但程瑾看她站那半天不下来,发了话,“还不过来,和你几何哥哥说会话呀。”
几何哥哥……裴恬被酸得一皱眉。
因为陆池舟的母亲陈挽月是位数学教授,故给他取了个很有学问的小名——小几何。
小时候,裴恬经常拖长了声线,一口一个“几何哥哥”,揶揄地看着陆池舟玉白的耳根因为羞耻浮上薄红。
听到程瑾的话,陆池舟笑,尾音绵长:“恬恬妹妹。”
“好久不见。”裴恬被酸得牙疼,坐到了陆池舟对面,敷衍地点了下头,埋着头吃糕点,极力忽视对面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
程瑾问陆池舟:“这都好久没见挽月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聚聚啊?”
陆池舟怔了下,半晌,才轻声答:“好,我会问问我妈。”
“好。”程瑾笑,看了眼旁边吃得两腮鼓鼓的裴恬,心中无语。她伸手戳裴恬额头,“小时候陈姨就最疼你,等下次让几何带你去看看陈姨。”
裴恬“嗷”了声,听话地点了点头。不为别的,只因为陈挽月对她是真好。
程瑾转了转眼珠,没说几句,就嚷嚷着有老姐妹约着打牌,将两个崽一股脑丢给了裴恬以及……
并没有离开之意的陆池舟。
程瑾走后。
裴洵安静地望了望陆池舟,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裴洵毫不迟疑地拖起还赖在陆池舟身旁的裴觅。
“你干嘛!”裴觅一脸懵。
“走。”裴洵惜字如金。
“我不走。”裴觅只想沉浸于帅哥的温柔乡。
裴洵:“我带你去荡秋千。”
裴觅眼睛闪了闪,有些心动。
裴洵闭眼,想起陆池舟承诺的航模,狠心加了筹码:“我可以帮你推秋千。”
“好耶。”
裴恬:?
裴恬急急咽下口中的蛋黄酥,但这两崽跑得飞快,不过须臾,只剩她和陆池舟面面相觑。
“大家都走了。”
陆池舟:“嗯。”
裴恬用“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望着他,却见男人隔着沙发中间的茶几,突然弯腰朝她凑近。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因为躬身而绷紧的脊背弯起锋利的弧度,衬衫熨帖地包裹住劲瘦的腰,裴恬甚至看到了其内隐隐的腹肌。
裴恬脑中倏的冒出一句——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又是这样!!!他到底想干嘛!!!
裴恬开始痛恨自己色批的属性,在脑中一遍遍循环着“狗男女”。
但这回,好像不太起效。
最终,裴恬艰难地举起了手,正要蓄力将人推开,唇角传来一道轻柔的触感。裴恬全身一僵,看见陆池舟白皙的指尖从她唇角拂过,一触即分。
待她反应过来时,男人靠近时的冷杉气息已经远离。
他抽了张纸巾,迎着裴恬呆滞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蛋黄酥的碎屑。
“你嘴角黏着东西。”陆池舟扔了纸巾,金丝眼镜后的眼微弯:“哥哥帮你擦了。”
裴恬樱唇微张,哪怕她素来皮厚,也不免涨红了脸。
他们现在,是这种随便擦嘴的关系嘛!?
还有,什么哥哥妹妹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擦?”懵了半天,裴恬憋出这么一句话。
陆池舟笑,声音很轻:“可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擦的吗?”
作者有话说:
陆崽内心:老婆一直不理我。
可我忍不住了。
那我就不要脸了。
对了,裴洵和裴觅两个小可爱是隔壁《只念》男女主的宝宝哦~
5、近你
裴恬细细回忆了番,终于记起这以前,到底是哪门子的以前。
七岁以前,每次有什么宴会,裴恬都会跟着程瑾和裴言之去凑热闹。
可这俩一出去,谁都不愿意带崽。
最后,这带崽的任务,在陈挽月的极力自荐下,捆绑到了小小年纪的陆池舟身上。
正是十几岁的少年,走到哪,都要牵着个更小的妹妹。
在陆池舟和人说话,稍不留神时,裴恬撒欢偷吃糕点,吃的一张小脸上全是碎屑。
被发现后,裴恬睁着圆圆的双眼看着满脸无奈的少年,讨好地扯扯陆池舟的衣袖:“哥哥,帮我擦擦嘴嘛。”
“哈哈哈哈,池舟你这是天天伺候大小姐。”
“就是,还真当人童养婿啊。”
都是圈内一些和陆池舟同龄的半大少年,笑声有些刺耳。
陆池舟立在原地,表情微僵。
裴恬那时候,还不懂童养婿的意思,只觉得,陆池舟要能天天陪着她,就很好,于是笑眯眯地宣誓主权:“哥哥本来就是我的呀,永远都是。”
这话一出,众人笑得更欢了。
裴恬疑惑地看着陆池舟泛红的耳尖,继续扯他袖子,吩咐道:“快点,给我擦擦。”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背对着一众少年,陆池舟抽了张纸巾,半蹲下身子,视线和她平齐,“抬头。”
陆池舟单手捧着她侧脸,用纸巾细致擦过她唇角。
裴恬仰脸,笑得眼睛弯弯,视线所及都是少年的身影,看到他板着脸说:“下次不要弄脸上了。”
这以后,裴恬觉得,被陆池舟照料的感觉很不错。
于是养成了,每次偷吃东西,都要让他擦嘴的习惯。
久而久之,陆池舟和她一起吃饭时,甚至能比照顾她的阿姨更早地发现情况。然后,面无表情地抽纸巾给她擦脸。
从记忆中回神,裴恬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能一样吗?”她瞪着陆池舟,严肃声明:“以后没经我允许,不许突然靠近我。”
说这话时,裴恬有些心虚。因为她真的不能保证,按照自己这色批属性,下次,还能不能把人推开。
陆池舟定定看她几秒,突然笑了声:“用过就丢?”
裴恬:“不行吗?”她不闪不避地回视,有些话脱口而出,“就许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一说完,裴恬就后悔了,极其后悔。
她看见陆池舟瞬间低下了眼,眼角眉梢惯含的三分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温和的表皮似忽然笼罩上阴霾,一瞬间,判若两人。
但也只是这一瞬。
裴恬绞紧了手指,突然站起身,“我去看看裴洵裴觅他们。”
说完,她几乎是匆忙地跑了出去。
白色的秋千椅就立在种满花的后花园中。
裴觅翘着腿,口中欢快地笑着:“哥哥,快点,我还要快点。”
裴洵无可奈何,皱着眉,冷淡道:“不行,不安全。”
每次回老宅,裴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秋千架,但裴洵十次有九次会拒绝当推秋千的苦力。
这回裴觅可是逮着人使劲奴役,裴洵被折腾地紧紧绷着一张小脸。
看到裴恬,裴觅冲她招手:“姐姐!过来,一起坐秋千呀!”
“你哥哥推不动。”
“没关系。”裴觅眼神落在她身后,冲刚刚走过来的陆池舟道:“可以让陆哥哥推我们呀!”
一回身,裴恬这才发现陆池舟已经站在她身后,距离她不到一米。
这些年,她长了些个头,可长呀长,依旧需要抬头看他。
陆池舟答应裴觅:“好。”
“快来!姐姐快来!”裴觅兴奋地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和我一起荡秋千呀!”
陆池舟微侧身体,走到秋千架后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裴觅:“姐姐,你之前不是说想在帅哥腿上荡秋千吗?现在四舍五入,也算实现梦想了!”
裴恬:“……”
陆池舟看着裴恬快要石化的身影,语气微微挑衅:“不敢过来?”
裴觅:“陆哥哥,我姐姐肯定是因为你太帅,所以害羞了。”
陆池舟拖长了声音:“这样啊。”
裴恬:“……”
害羞个der。
她动了动僵硬的腿,直接走到秋千架前,又把置身事外的裴洵抱上秋千架,冷着张脸:“快点,把我们三个都给伺候好了。”
陆池舟低下头,看着裴恬头顶圆圆的发旋,以及微微鼓起的两腮。
明显还在生气。
明明是最容易心软的人,却生了他好大的气。
修长如竹的指节弯起,扶在裴恬身后的椅背,从散落的发丝拂过,极尽克制地勾缠。
陆池舟俯身,声音轻落在裴恬耳畔,“遵命。”
他说话时,呼吸会带起她耳边的细软发丝,抚在脸上,痒到心里。
秋千开始摇动。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回。
男人的呼吸,随着距离的远近,时轻时重。每一次回落时,裴恬都有种,他就在自己耳边喘息的错觉。隔着椅背,都好似撞进他怀里,烧得脊背一片滚烫。
裴恬全身越来越僵,连脸都红了,脑中车速直达一百八,觉得哪哪都不对。
明明小朋友们还在,她脑子怎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陆池舟有问题!
她忍不住回头,对上陆池舟那对幽深的双眼,看得心里一慌。
不行…她不对劲。
但小朋友们荡得开开心心的,裴恬喊不了停,只好硬着头皮放空自我。
秋千!哪来的秋千!她明天就把它拆了!
正在心中疯狂吐槽,裴恬头皮一炸,终于想起了秋千的来历。
最开始,这个秋千不是这样的。
简易的木架缠绕着粗糙的长绳,坐的地方只有一个简易的木板。
经过多年的修缮,才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
裴恬十二岁那年,看了迪士尼动画后,天天梦想着成为长发到脚的公主,坐在花团锦簇的秋千架上,花草蝴蝶缠绕,如梦似幻。
她没有长到脚的长发,但可以拥有个秋千。
但裴家后花园,有她太爷爷命人种的中草药。裴恬和裴言之求了好久,裴言之也没有大逆不道地把草药拔了给她建秋千。
这个小梦想,裴恬经常在陆池舟耳边喋喋不休,念叨了几个月,也没见少年有任何表示。
临近裴恬十三岁生日,陆池舟进了学校的奥赛训练营,时常出去培训打比赛,最终错过了她的生日。
那是裴恬成长途中,陆池舟第一次缺席。
那时候,陆池舟十七岁,身量突然拔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饶是裴恬,也听说他是整个高中的神级校草。也会时不时在他书包里看见粉色的信封。
还没来得及看,往往就会被少年抽走,懒洋洋放进抽屉锁着。
可,裴恬不过是个刚刚毕业的小学生。愣愣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玩伴,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个世界的人。
不知名的情绪,在少女十三岁伊始,小小地爆发。
她每天再也不给陆池舟发消息。
也再不问他想吃什么,然后眼巴巴地盼着他来。
陆池舟是在她生日一周后回来的,而裴恬已经有十天没有理他了。
周末清晨,窗外敲敲打打,一阵阵的噪音,不绝于耳。
裴恬被吵得一阵烦,爬上房间的桌子,打开窗户,一眼看到后花园中的少年。
清晨的温度还很凉。
少年套着件蓝白的夹克衫,衣袖卷到小臂,正蹲在地上敲击着木板。他出了些汗,细碎的额发有丝缕黏在额上。
秋千已经有了雏形,缺最后的木板。
陆池舟请了位指导的工人,但动作依旧不熟练,少年数次被毛糙的木板滑到手,轻轻皱着眉。
裴恬咬着唇,眼睛有点酸,她大喊:“哥哥,你别弄了。”
陆池舟一愣,随即抬头,拧眉训她:“不要趴窗台,不安全。”
“下去。”
裴恬突然就哭了,她跳下桌子,哒哒哒一路从楼上飞奔到后花园。
少女飞奔而来,一双眼睛兔子似的红。
陆池舟一愣,伸手替裴恬擦眼,怎么,感动哭了?”
他看向并不美观半成品,摸了摸鼻子,“还差一点,马上就做好了。”
裴恬抽噎着,心脏像是要跳出来般跳得飞快。
她捂着脸,话说得颠三倒四:“都是你!你把我太爷爷的草药拔了,你怎么能把草药拔了给我做秋千!”
“拔了就拔了。”陆池舟漫不经心道:“拔到我家去种。”
“呜呜呜,我要被骂了,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做秋千?”裴恬握起他的手,看着上面破皮的痕迹,眼泪一阵阵得掉,嘴上却是蛮不讲理。
“还能为什么?”少年从口袋中摸出纸巾,一下下给她擦着眼泪,又低头,认真看着她眼睛,温声吐出两个字。
“哄你。”
秋千渐渐停下,裴恬还在走神,裴洵悄悄和陆池舟对视一秒。
读懂了男人眉眼中的意思后,裴洵皱了下眉。随即将手背在身后,竖起三根手指,表示自己要加价的决心。
陆池舟点头。
裴洵竖起大拇指,最终这项交易以三个绝版航模的价格成交。
他跳下秋千,语气严肃地和裴觅说:“选秀808开播了,有你pick的哥哥,不去看吗?”
“开播了?!”裴觅连忙跳下秋千,推着裴洵:“快,哥哥快带我去看!”
话毕,两崽跑得飞快,连头也不回。
裴恬:?
她盯着两人的身影,眯了眯眼。
正想顺势跑了,却被身后人按住肩膀,男声低磁,尾音绵长:“不玩了吗?”
裴恬回头。
陆池舟安静地看着他。
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人模样重合。
裴恬倏地垂下眼,心中翻江倒海,再难维持刻意做出的冷漠。
她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迎着他的视线,恶狠狠道:“还玩什么玩?我为什么要和你玩?”
陆池舟笑得胸腔微颤,他侧头,凑近了些,那双黑色的瞳孔清晰地印着她的身影。
“为了让我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