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写道《壬学琐记》中程树勋和郭御青(《六壬大全》作者)对于一个课不同的看法,这种不同的看法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这是由六壬术甚至中国方术本身特点所决定的。
六壬作为一种要包罗万象、模拟万物的公式,抽象性、活变性和模糊性是在所难免的。也只有这样,一种理论才能完成这样庞大的涵盖。这就是玄学,它一头连接科学,一头连接神学。它的理论永远是规定性和无规定性的统一,如书画作品中黑与白的统一。
括了最具理性的探索,也包括了最狂乱的臆想;它被称为科学的敌人,但又是科学的母亲。从古至今,术数界就是一个包容广泛的大圈子。在这个圈子里,隐遁和显要,江湖和高庙,神秘和真实,超凡和庸俗,迷信和革命,奇妙诡谲,瞬息万变,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六壬琐记》叙述当时研究情形,当时有吴稼云先生断课专以象断,并不以生克为主。文中记载吴稼云的话说:“《周易》言象而不言生克,故六壬家亦宜观象定吉凶,而不可以生克定吉凶。”程树勋评价:“此稼云先生一家之言也。”说明程树勋并不同意吴稼云先生的断法。程树勋认为周易不专言五行,所以易不取五行为断。而六壬不离五行,所以生克不可废也。程的壬占理论可以认为是“主流传统派”。从吴稼云“深于古文”的学养来看,吴的观象说当另有心得,并不是一般的观象方法。细加揣摩,有一种推陈出新的理念,壬易融通的倾向。可能程树勋并没有完全领会吴稼云的方法,两个人所说不是一回事。吴稼云先生虽然健谈,从上下文判断,似有未尽之语。除了吴稼云的象占理论以外,后面又谈到王牧夫先生。《琐记》中描述,他的门外经常有很多人等着他占卜,说明王先生的占术是很高明的。(你要想知道一个术数家的真实情况,最捷径的方法,就是到他的生活时间长的地方去询问一下,如果他的亲戚、朋友、同学、邻居、乡党大部分称赞的话,一般是有些实学的。外面的传说是作不得数的。) 王牧夫先生的六壬理论主张也是专注取象。但是从后面他的论述中可以发觉,他的取象说和吴稼云的取象说根本是两码事。他的取象是一种更广义的取象。并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形象”之象。而且我品味大部分古人所说的象,含义都很广泛,不专以形象论。在古人在六壬名家当中,对于中国传统哲学的理解和思考是很深入的。从牧夫先生论六壬的序言中可以看出,牧夫先生对于宋学很熟悉,有过很深的思考,并融化在他的六壬实践当中。从文中可以看出,王牧夫先生并不是不讲生克。“行人知其何时为,马临鬼地识其端。”这一句本身就是讲生克的。
这就是术数表意上的复杂性,同样一个“取象为主”的主张,却承载着完全不同的内涵。这里边的微细差别,很难被初接触他的人辨别清楚。
还有一个我们前面所说的在《六壬心镜》序中,描述程树勋的弟子张维帧,实际上在从程树勋游之前,尽管谦虚地称自己,“奈资性钝拙,又未得从海内名师游,故望洋窃叹,数十年茫无端绪也。”实际上也是有神奇的断例的,他作文敏捷,兼精天文。曾经断阮生将来为两广总督,后来果然应验。但是自己却谦逊地说,从来没有这回事。此真是谦谦君子,善于自保者。
上面的叙述说明了,在这个时代里,对六壬的看法也并不是整齐划一的,对六壬的主张各有心得。而造成这种风格各异,主张不同现象的主要原因,主要源于六壬理论的不确定性。
六壬理论的这种不确定性,使得每个人对六壬的把握除了普遍的规定性以外,有了一种个性的风格,从而使六壬的适用性得到了加强和拓宽。却使得六壬的学习变得举步艰难。这仿佛是一个永远探不见底的河流,时间长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谁也不敢肯定这个后面究竟是什么。有好多的人,就是带着这个疑问,小心翼翼地追求,若干年没有答案。壬友“藁矢杆”在留言中所说的: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为什么选择这个道理,而不是选择那个道理?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术数亘久的一个问题。阁主按:实质上中华玄学是比较偏向于唯心层面的,但是这种唯心并不是开口胡乱道的那种随心所欲。如同陈金诚老师所说的:“风水就是一门唯心的学问,是无法科学定量的。”《六壬说约》云:“课象纷纭,吉凶混杂者,须知去取之法,只俟一神一将以为断也。然实难事,非深于壬数者,不能决也。”假如占卜玄学完全是一套可以定量预测套取公式的东西的话,那么完全可以以人工智能取代之。 六壬理论的不确定性,也为大量的新理论和新说法开辟了空间,同时造就了好多的猜测和臆想。当一部分人坚持原理论进行深入探索的同时,一部分人将试图构建全新的理论和说法,这种现象是很正常的一种反应,也成为术数界的一个普遍现象,古已有之。这种探索的正面的效应,是丰富了六壬理论,为六壬理论注入了新的活力。负面的效应,就是产生了大量似是而非的理论,如《六壬寻原》中所说:“世之术家,不能窥见原微,挟其一知半解,故神其技,竞为诡僻隐秘之辞。户闭门张,标新炫异,以先圣示人趋吉避凶之精义,转易而为惑民欺世之游谈。” 阁主按:古今以来术数都是水深的领域,我前面的文章提到南北朝的时候颜之推先生学六壬也学好久没有什么收获,那个时候还不是明清,六壬都已经不能让普通人自学成才了,何况实质上清朝之后到目前壬学发展处于一个不断走向低迷庸俗的时代,各式大师出土,有些甚至是一个月学点六壬皮毛后就出来开班授徒了,故而有人开玩笑说:“预测界每天都有大师出土。”如果给从来没有见过筷子的西洋人餐桌上摆一双筷子,告诉他这是用来吃饭的工具,他觉得不可思议。假如他努力使用三天筷子,还不能把食物送进嘴里时,他就会灵机一动,改造吃饭工具。当刀、叉、勺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他会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吃饭武器,然后批评东方人的错误所在,吃饭餐具的不完善。而周围那些没有使用过,或者是同样没有学会用筷子的人,会异口同声地赞同他的说法。
每个人的资质不一样,素质不一,对于工具的需求也会不一样。而哪一个工具是适用的,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当刀叉和筷子同样地摆在一个从来用手抓饭吃的人面前,选择工具会是一种困惑。
创新和臆造是一对双胞胎,源于一个母亲,这就是玄学本身的高涵盖性和不确定性。古代的术数界是这样,今天的术数界也是这样。可以预见,今后还将是这样。
阁主按:数术严格来说并无刚性的规则约束,那么是不是任何一种思路都可以作为学者的范式呢?答案也不是的。那么鉴定数术思维合理性的方式是什么呢?请关注我接下来的文章。点个在看你最好看